霍女(2/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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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大窘,不能复隐,底里尽露。女泣曰:“妾家虽贫,无作贱媵者,无怪诸宛若鄙不齿数矣!”黄惶怖莫知筹计,惟长跪一听女命。美收涕挽之,转请所处。黄曰:“仆何敢他谋,计惟孑身自去耳。”女曰:“既嫁复归,于情何忍?渠虽先从,私也;妾虽后至,公也。不如姑俟其归,问彼既出此谋,将何以置妾也?”居数月,女竟不返。一夜,闻客舍喧饮,黄潜往窥之,见二客戎装上坐:一人裹豹皮巾,凛若天神;东首一人,以虎头革作兜牟,虎口衔额,鼻耳悉具焉。惊异而返,以告阿美,竟莫测霍父子何人。夫妻疑惧,谋欲僦寓他所,又恐生其猜度。黄曰:“实告卿:即南海人还,折证已定,仆亦不能家此也。今欲携卿去,又恐尊大人别有异言。不如姑别,二年中当复至。卿能待,待之;如欲他适,亦自任也。”阿美欲告父母而从之,黄不可。阿美流涕,要以信誓,乃别而归。黄入辞翁姑。时诸郎皆他出,翁挽留以待其归,黄不听而行。登舟凄然,形神丧失。至瓜州,忽回首见片帆来,驶如飞;渐近,则船头按剑而坐者,霍大郎也。遥谓曰:“君欲遄返,胡再不谋?遗夫人去,二三年,谁能相待也?”言次,舟已逼近。阿美自舟中出,大郎挽登黄舟,跳身迳去。先是,阿美既归,方向父母泣诉,忽大郎将舆登门,按剑相胁,逼女风走。一家慑息,莫敢遮问。女述其状,黄不解何意,而得美良喜,开舟遂发。至家,出赀营业,颇称富有。阿美常悬念父母,欲黄一往探之;又恐以霍女来,嫡庶复有参差。居无何,张翁访至,见屋宇修整,心颇慰。谓女曰:“汝出门后,遂诣霍家探问,见门户已扃,第主亦不之知,半年竟无消息。汝母日夜零涕,谓被奸人赚去,不知流离何所。今幸无恙耶?”黄实告以情,因相猜为神。后阿美生子,取名仙赐。至十馀岁,母遣诣镇江,至扬州界,休于旅舍,从者皆出。有女子来,挽儿入他室,下帘,抱诸膝上,笑问何名。儿告之。问:“取名何义?”答云:“不知。”女曰:“归问汝父当自知。”乃为挽髻,自摘髻上花代簪之;出金钏束腕上。又以黄金内袖,曰:“将去买书读。”儿问其谁,曰:“儿不知更有一母耶?归告汝父:朱大兴死无棺木,当助之,勿忘也。”老仆归舍,失少主;寻至他室,闻与人语,窥之,则故主母。帘外微嗽,将有咨白。女推儿榻上,恍惚已杳。问之舍主,并无知者。数日,自镇江归,语黄,又出所赠。黄感叹不已。及询朱,则死裁三日,露尸未葬,厚恤之。
异史氏曰:“女其仙耶?三易其主不为贞;然为吝者破其悭,为淫者速其荡,女非无心者也。然破之则不必其怜之矣,贪淫鄙吝之骨,沟壑何惜焉?”
译文
朱大兴,河南彰德府人。家中很富裕,但为人吝啬,如果不是儿女婚嫁之事,家中从没有宾客,厨房中也从无肉类。然而,他却喜欢女色,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,花钱多少,从来不吝惜。每天晚上,爬墙串村,去找淫妇睡觉。
一天夜里,朱大兴遇到一少妇独自行路,心知是逃亡的妇女,便强逼着她来到家中。点灯一看,漂亮极了。妇女自己说:“姓霍。”再细致地问,妇女很不高兴,说:“既然把我带到家中,又何必盘根寻声地问呢?如果怕受连累,不如早让我走好了。”朱不敢再问,便留下她一块睡了。但是霍女不安于粗茶淡饭,又讨厌吃肉汤之类的东西,最喜欢吃的是燕窝、鸡心、鱼肚白作的羹汤,只有这样才能吃饱肚子。朱大兴没有办法,只有尽力供奉。霍女又爱生病,每天须一碗参汤补养身体。起初,朱大兴很不愿意。但霍女痛哭呻吟,眼见就要快死的样子,无可奈何,给她煮了一碗人参汤,病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。自此以后,习以为常。霍女穿的衣服必须是绵绣之类,穿了几天就厌烦了,要换新的。就这样,一个多月,计算起来花钱无数。朱大兴渐渐地供不起。霍女哭泣着不吃饭,要求离开这里,到别处去。朱怕她走,只好委曲顺应她的要求。霍女经常感到苦闷无趣,每每让朱大兴每隔十数日便招戏班为她唱戏。唱戏时,必须让朱大兴在帘外设一凳,让她抱着儿子观看;即使这样,她也无笑容,经常对朱大兴责骂,朱大兴也不去与她辩解。过了两年,朱家渐渐衰落。朱大兴向霍女婉转地说,每日消费是否可以稍减一成。霍女同意了,每日用度减了一半。时间长了,朱家仍然不能供给,霍女每天喝点肉汤也能过得去。又渐渐地,没有珍馐海味也能用得下。朱大兴暗暗自喜。忽然一夜,霍女开门逃跑了。朱大兴怅然若失,到处打听,才知道在邻村何姓家中。
姓何的是邻村大户人家,是官宦之后,他性格豪放无拘束,好结交客人,家中常是灯央亮到天明。忽然有一美丽的女子,半夜来到他的寝门。他细盘问,知是从朱家出逃的小妾。朱大兴的为人,姓何的一向藐视他;又喜欢这女子貌美,竟然把她留下了。二人在一起私混了几天,何某越发被这女人迷惑,生活穷奢极欲,对她的一切供给,如同朱大兴一样。朱大兴得知消息,就到他家要人,姓何的根本不当会事。朱告到官府。官府因为这女子的姓名来历不明,放到一边,也不追问。朱大兴变卖家产,向官府行贿,才准拘捕审问。霍女对姓何的说:“我在朱家,原本也不是通过媒人,纳彩礼而定的,怕他作什么?”姓何的很高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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