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回新娘子悄惊鼠窃魂憨老翁醉索鱼鳞瓦(2/8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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牌,在那里洗手,金、玉姐妹便在上屋坐谈,叫人张罗侍候晚饭。舅太太道:“今日是我的东儿,不用你们张罗。你们三个没过十二天呢,还家里吃你们的去罢!我这里有吃的,回来给你们送过去。”说话间,舅太太、亲家太太洗完了手,摆上饭来,她两个替舅太太张罗了一番,才同公子回房吃饭。一时饭罢,仍到上房,看着点灯。褚大姑奶奶早赴了席回来,一应女眷,都迎着说笑。公子见这里没他的事,便出去应酬应酬泰山,坐到起更,又照料了各处门户,嘱咐家人一番进来。舅太太道:“你怎么又来了?她姐妹俩才叫他们招呼招呼褚大姑奶奶,到家去了。姑老爷、姑太太不在家,我今日就在上屋照应。你们那边,我请亲家太太先家去了,还有跟我的在那里,老华、老戴我才叫来嘱咐过了,你们早些关门睡觉。”公子答应着,才回房来,只见她姐妹两个也是才回家,都在堂屋里那张八仙桌子跟前坐着,等丫头舀水洗手。公子便凑到一处坐下。
一时柳条儿端了洗手水来,慌慌张张的问张姑娘道:“奶奶有甚么止疼的药没有?咱们内厨房的老尤擦刀,割了手上的一个大口子,张牙咧嘴的嚷疼,叫奴才和奶奶讨点儿甚么药上上。”何小姐便问:“割得重吗?”她道:“挺长挺深的一个大口子,鲜血直流呢!”何小姐便叫戴妈妈道:“你叫人把我那个零星箱子抬来,把个药匣拿出来。”一时抬来,拿锁匙开开,只见箱子里都是些大小匣子,以至零碎包囊儿都有。何小姐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个瓶儿,倒了些红色子药,交给戴妈妈道:“给他撒在伤口上,裹好了,立刻就止疼,明日就好了。”随即收了那药,便向花铃儿说道:“你把这几个匣子,留在外头罢!”花铃儿答应着,一面往外拿。公子一眼看见里面有一个黑皮子圆筒儿,因道:“那是个甚么?”何小姐便拿过来递给他看。公子打开一瞧,只见里面是五寸来长一个铁筒儿,一头儿铸得严严的,那头儿却是五个眼儿,都有黄豆来大小,外面靠下半段,有个铁机子。和张姑娘看了半日,认不出是个甚么用处来。何小姐道:“这件东西,叫作袖箭。”公子道:“这怎么个射法呢?”她又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个包儿来打开,里面包着三寸来长的一捆小箭儿,那箭头儿都是纯钢打就的,就如一个四楞子锥子一般,溜尖雪亮。公子才要上手去摸,何小姐忙拦道:“别着手,那箭头儿上有毒。”便拈着箭杆,下了五枝在那筒儿里,因说明那箭的用法。原来那箭是一筒可装五枝,搬好机子下上了箭,一按那机子,中间那枝箭就出去了。那周围四个箭筒儿的夹空里,还有四个漏子,再搬好机子,只一晃,那四枝自然而然一枝跟一枝的漏到中间那个筒儿来,可以接连不断的射出去,因此又叫作连珠箭。当下何小姐说明这个原故,又道:“这箭射得到七八十步远,和我那把弓,那张弹弓,都是我自幼儿跟着父亲学会的。那两件东西,我算都用着了;只这袖箭,我因它是个暗器伤人,不曾用过,如今也算无用之物了。”说着,才要收起来。公子道:“你把这个也留在外面,等闲了,我弄几枝没头儿的箭试试看。”何小姐便叫人关好箱子,把那袖箭随手放在一个匣子里,都搬了东间去。他三个人这里因这一副袖箭,便话里引话,把旧事重提。张姑娘便提起能仁寺的事,怎的无限惊心;何小姐便提起青云山的事,怎的不堪回首;安公子便提起了黑风岗,怎的是绝处逢生。因说道:“彼时断想不到今日之下,你我三个人,在这里无事消闲,挑灯夜话。”何小姐又提起她路上,怎的梦见父母的前情;张姑娘又提起她前番怎的叩见公婆的|日事。一时三个人,倒象是堂头大和尚重提作行脚时的风尘,翰林学士回想作秀才时的甘苦,真是一番清话,天上人间。自来寂寞恨更长,欢悦嫌夜短。那天早交二鼓,钟已打过亥正,华妈妈过来道:“不早了,交了二更半天了,南屋里亲家太太早睡下了;舅太太才打发人来,问着要请爷、奶奶也早些歇着罢。”公子正谈得高兴,便说:“早呢,我们再坐坐儿。”华妈妈看了看她姐妹两个,也象不肯就睡的样子,无法,只得且由他们谈去。
书里交代过的,安老爷、安太太是个勤俭家风,每日清晨即起,到晚便息,怎的今日连她姐妹两个有些流连长夜,都不循常度起来?这其间有个原故。只因何玉凤、张金凤彼此性情相照,患难相共,那种你怜我爱的光景,不同寻常姐妹。何玉风又是个阔落大方,不为世态所拘的,见公子不曾守得那书生不离学房的常规,倒苦苦拘定这新郎不离洞房的俗论,她心下便觉得在这个妹子跟前有些过意不去;这日早上便推说是晚间要换换衣裳,那边新房里一通连没个回避的地方,不大方便,嘱咐张姑娘晚间请公子在西间去谈谈,就便把他在那里安歇,是个周旋妹子的意思。张金凤却又是个幽娴贞静,不为私情所累的,想到‘春关秋菊因时盛,采撷谁先占一筹’这两句诗,觉得自己齐眉举案已经是一年了。何小姐正当新燕恰来,小桃初卸,怎好叫郎君冷落了她呢?心里同样过意不去,便有些不肯,却是个体谅姐姐的意思。偏偏两个人这番揖让雍容的时候,又正值公子在座。在公子,是左之右之,无不宜之,觉得金钟大镛在东房也可,珊瑚玉树交枝柯亦无不可。初无成见,这可是晌午酒
一时柳条儿端了洗手水来,慌慌张张的问张姑娘道:“奶奶有甚么止疼的药没有?咱们内厨房的老尤擦刀,割了手上的一个大口子,张牙咧嘴的嚷疼,叫奴才和奶奶讨点儿甚么药上上。”何小姐便问:“割得重吗?”她道:“挺长挺深的一个大口子,鲜血直流呢!”何小姐便叫戴妈妈道:“你叫人把我那个零星箱子抬来,把个药匣拿出来。”一时抬来,拿锁匙开开,只见箱子里都是些大小匣子,以至零碎包囊儿都有。何小姐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个瓶儿,倒了些红色子药,交给戴妈妈道:“给他撒在伤口上,裹好了,立刻就止疼,明日就好了。”随即收了那药,便向花铃儿说道:“你把这几个匣子,留在外头罢!”花铃儿答应着,一面往外拿。公子一眼看见里面有一个黑皮子圆筒儿,因道:“那是个甚么?”何小姐便拿过来递给他看。公子打开一瞧,只见里面是五寸来长一个铁筒儿,一头儿铸得严严的,那头儿却是五个眼儿,都有黄豆来大小,外面靠下半段,有个铁机子。和张姑娘看了半日,认不出是个甚么用处来。何小姐道:“这件东西,叫作袖箭。”公子道:“这怎么个射法呢?”她又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个包儿来打开,里面包着三寸来长的一捆小箭儿,那箭头儿都是纯钢打就的,就如一个四楞子锥子一般,溜尖雪亮。公子才要上手去摸,何小姐忙拦道:“别着手,那箭头儿上有毒。”便拈着箭杆,下了五枝在那筒儿里,因说明那箭的用法。原来那箭是一筒可装五枝,搬好机子下上了箭,一按那机子,中间那枝箭就出去了。那周围四个箭筒儿的夹空里,还有四个漏子,再搬好机子,只一晃,那四枝自然而然一枝跟一枝的漏到中间那个筒儿来,可以接连不断的射出去,因此又叫作连珠箭。当下何小姐说明这个原故,又道:“这箭射得到七八十步远,和我那把弓,那张弹弓,都是我自幼儿跟着父亲学会的。那两件东西,我算都用着了;只这袖箭,我因它是个暗器伤人,不曾用过,如今也算无用之物了。”说着,才要收起来。公子道:“你把这个也留在外面,等闲了,我弄几枝没头儿的箭试试看。”何小姐便叫人关好箱子,把那袖箭随手放在一个匣子里,都搬了东间去。他三个人这里因这一副袖箭,便话里引话,把旧事重提。张姑娘便提起能仁寺的事,怎的无限惊心;何小姐便提起青云山的事,怎的不堪回首;安公子便提起了黑风岗,怎的是绝处逢生。因说道:“彼时断想不到今日之下,你我三个人,在这里无事消闲,挑灯夜话。”何小姐又提起她路上,怎的梦见父母的前情;张姑娘又提起她前番怎的叩见公婆的|日事。一时三个人,倒象是堂头大和尚重提作行脚时的风尘,翰林学士回想作秀才时的甘苦,真是一番清话,天上人间。自来寂寞恨更长,欢悦嫌夜短。那天早交二鼓,钟已打过亥正,华妈妈过来道:“不早了,交了二更半天了,南屋里亲家太太早睡下了;舅太太才打发人来,问着要请爷、奶奶也早些歇着罢。”公子正谈得高兴,便说:“早呢,我们再坐坐儿。”华妈妈看了看她姐妹两个,也象不肯就睡的样子,无法,只得且由他们谈去。
书里交代过的,安老爷、安太太是个勤俭家风,每日清晨即起,到晚便息,怎的今日连她姐妹两个有些流连长夜,都不循常度起来?这其间有个原故。只因何玉凤、张金凤彼此性情相照,患难相共,那种你怜我爱的光景,不同寻常姐妹。何玉风又是个阔落大方,不为世态所拘的,见公子不曾守得那书生不离学房的常规,倒苦苦拘定这新郎不离洞房的俗论,她心下便觉得在这个妹子跟前有些过意不去;这日早上便推说是晚间要换换衣裳,那边新房里一通连没个回避的地方,不大方便,嘱咐张姑娘晚间请公子在西间去谈谈,就便把他在那里安歇,是个周旋妹子的意思。张金凤却又是个幽娴贞静,不为私情所累的,想到‘春关秋菊因时盛,采撷谁先占一筹’这两句诗,觉得自己齐眉举案已经是一年了。何小姐正当新燕恰来,小桃初卸,怎好叫郎君冷落了她呢?心里同样过意不去,便有些不肯,却是个体谅姐姐的意思。偏偏两个人这番揖让雍容的时候,又正值公子在座。在公子,是左之右之,无不宜之,觉得金钟大镛在东房也可,珊瑚玉树交枝柯亦无不可。初无成见,这可是晌午酒